第646章

    “那这些记忆——”
    安东尼笑吟吟说:“是我继承了诺亚的记忆,然后自愿送给他们的见面礼。”
    在莱希特家族时,那副以埃尔法拉记忆为基底的幻境里出现过安东尼的隐喻。
    ——《演木偶戏的人》。
    “我也不希望你们再是有血有肉的了!”
    主人公如此怒道。
    林逾一度以为,那是在暗示安东尼对埃尔法拉、卡拉和利斯特拉等人的控制欲。
    是安东尼憎恶他们的不告而别,因此捏造木偶,假扮自己至亲至爱的家人,由此粉饰太平。
    现如今,林逾又有了新的解读。
    透过那双含笑的眼睛,他却听见了安东尼不断发出的求救:
    “让我彻底地死去,让我别再是有血有肉的生灵。
    “让我认真做一个木偶,让我不用再重临诺亚当初的心情。”
    “——我不希望自己再是有血有肉的了。”
    假使说,陆惟秋是继承了诺亚对高维同胞、对002,即对林逾的执念和追求;
    那么所有人都默认,安东尼继承的就是诺亚对人类的爱护和庇佑。
    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?
    林逾想,说不定诺亚根本不是在人类和高维之间犹豫。
    他只是在煎熬着,面对这巨大的责任,不知该继续担负,还是就此逃避。
    “我本来有很多机会结果了你。”安东尼说,“但我求问‘预言’千次万次,你我谁会是最终的救世之人。它只说,你是我,或者说诺亚,是我们唯一的同伴,只有你能懂得我们的心情。”
    安东尼坐正身体,看上去还是不够正经,但话语里的迫切已经无法掩饰。
    从前带给林逾无数不悦回忆的“羊人”脱去伪装,他如一个人格分裂的患者,此时此刻已经更换成无害的、可怜的、孤独的人格。
    “……现在你懂得了吗?我亲爱的弟弟。”
    林逾眨眨眼睛,毫不客气地扬起笑来。
    “你在求我怜悯你吗?可以哦,哥哥。”
    他用高维生命的母语继续说:“更加真诚地恳求我,然后乖乖地去死。等我拿到全部力量,就送你支持的那一方给你陪葬。”
    林逾的笑容漂亮而邪肆,看向安东尼的眼睛却极冷漠:
    “既然我没有死,诺亚也是后来才死在吉卡拉矿脉,说明那次交锋根本没有伤到我们的要害。那么,为什么高维会这么轻易退出星域——安东尼,别再撒谎。”
    小鱼使用了他唯一没被削弱的武器:[脑子]
    第四维度那个有点偏私设,千万别当真,因为作者真的是文盲orz
    第200章 众生之上-1
    渺茫的星海中,一艘被团团包围的飞船爆炸燃烧,浓浓的硝烟已经几乎将它吞没。但它不知何故,仍然坚持着在宇宙沉浮,即使失去方向,失去动力,内里却在不断发出炮火轰鸣的巨响。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尖锐的警报声都已经让克洛维斯听到麻木,他准备装上下一支弹夹,手却在腰间摸了个空。
    和他一样处境的还有郁郁,郁郁的刀锋已然砍豁了口,两人一齐护着后方的陆枚和兰瑞等人,此时相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几分决绝。
    “自爆装置。”克洛维斯变换唇形,简短地说明了自己的意图。
    郁郁的身形在浓烟中明灭,谁也没注意到,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驾驶舱。当关卡卫兵高举配枪攻向克洛维斯,郁郁的左手覆在腰间刀柄——那是早在西部星域时,林逾信手捏造、赠予她的“安慰”。
    而她的右手,已然越过重伤昏迷的驾驶员,伸向了那枚红色的自爆按钮。
    但在指腹触碰到按钮的瞬间,一双手搂住她的腰部猛地向后一仰。郁郁被带得趔趄半步,可刚才按下按钮的动作如此坚定,以至于即使被何来遇打断,她的指尖还是狠狠叩动了自爆按钮。
    航空器内红光大盛,仅有十秒的倒计时立即起算:
    [00:00:10]
    [00:00:09]
    [00:00:08]
    陆枚的嗓音同时在身后响起:“卧倒!”
    所有人都随剧烈的爆炸趴下卧地。
    前来逮捕他们的卫兵始料未及,抓紧速度想要在最后的十秒带走俘虏。但航空器已经因为启动的自爆而强行关闭舱门,浓重的火药味充斥在空气里,紧随其后——
    炫目的白光如瀑布一般隔断了所有噪音。
    只有尖锐的亢鸣响彻几人耳廓,余光里,陆枚瞟到兰瑞骤然舒缓的神色,还有他轻轻的一声叹息。
    “……一定要帮上林逾啊,你们。”
    “他们清醒了吗?”
    “没有呢,小孩子都是很脆弱的,多体谅一下啦。”
    “我们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,都是托你那好儿子的福。”
    “嗯哼哼,承蒙夸赞,我也一直以他为傲。”
    陆枚浑身酸疼得厉害,好像四肢都被卡车碾压过去,骨骼咔咔地拼凑着他残碎的身体。
    当时轰然袭击的热浪记忆犹新,不出意外的话,他们本该和航空器一起灰飞烟灭,成为太空里无可回收的残骸垃圾。
    那现在这是哪里呢?
    为什么还会听到两个女人对话的声音?
    ……这个声音为什么有些耳熟?
    难道是他认识的人?
    陆枚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振作精神,久到其中一个让他略感熟悉女人离开这里,只剩一直带着笑音的女人逗留在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