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食欲

    廖启康的话宛如一桶冷水彻底浇得樊星透心凉。
    与此同时,拓拔野奉命进殿,在廖启康的指挥下,轻松地从樊星手里夺过了种子。
    就这样樊星只能任由唯一的机会从自己的手边溜走。
    漆黑的夜晚,仿佛无数孤魂在他身边游荡,寒意如冰雪般覆盖着他的全身,此刻他双臂抱胸缩在楼梯的辗转处,旷阔的合欢殿人影全无,哪怕素日进出的宫女太监都没了几个。透过金丝笼,遥望对面宫火几重,樊星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之感。
    忽然,耳边响起轻缓的脚步声,樊星头也不回的问道:“王上活过来了吗?”
    凌傲雪打开笼门,弯腰娉婷而入,手持烛火来到木桌旁委身蹲下,金色的笼子在灯火的映衬下缓缓闪着流光,她无暇的脸庞也更加纯欲动人。
    最后她提着裙摆拾阶而上,来到樊星的身边坐下:“不知道,但是哀嚎声已经停止了。”
    樊星回眸望着她:“现在不是用膳期间,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
    凌傲雪望着他披头散发,衣衫不整,面色苍白的模样,不期然地升起一股怜爱之意,她用指尖将他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,然后轻声说道:“我知道廖丞相从你手中夺走了不死草的种子,还知道他准备用种子救活王上,好继续操控北野王朝。”
    樊星默默听着她的话,最后忍不住懊恼:“只要王上还活着,我就绝无活命的可能。”
    凌傲雪用纤秀的食指按住他的双唇,轻声道:“不要着急,说不定会有其他转机。”
    “什么转机?”
    “据说现在朝堂上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,暗中表达对丞相的不满,若是太子看准时机反击,光明正大登基为帝,对你来说也算是寻得一条生路。”
    樊星听着凌傲雪的话,脑海中不期然回想起暮晚秋外强中干,荒淫无耻的模样。他是个聪明人,自然明白站队在太子身边自然比王上身边更有活路,问题是他压根就不相信这个怂包敢违抗廖启康。最后只好沉默了之。
    “你不相信?”凌傲雪反问。
    樊星回眸对她道: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。”
    凌傲雪收回自己的手,陪坐在他身边继续说道:“暗中蛰伏这么多年,就是想抓到廖启康这个老狐狸的把柄,没想到还是给他翻身的机会,真是不公平。”
    “怎么说?”
    “说来话长,不过只要你想对付他,我愿意时时刻刻站在你这边。”
    樊星陷入沉思。
    翌日,宫中的窃窃私语比往日多了数倍不止,但疑云始终笼罩在北野王朝的宫中。
    此后樊星再也没见过王上,就连廖启康跟,暮晚秋也鲜少来此。
    数日后,拓拔野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樊星的眼前,与往日自信从容不同,浑身透着股难以言喻的迷惑跟疲惫。
    樊星像是被打入冷宫的弃子,压抑绝望的宫内生活令他浑身透着股抑郁愤恨,恍若鬼魅般的目光在拓拔野身上飘忽游移。
    两个同样处在情绪崩溃边缘的人,在见面的那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歇斯底里。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,怨恨如狂风暴雨朝双方迸发出来。
    “是不是你故意透露不死草的消息好引诱廖启康那老贼上钩!现在整个皇宫人心惶惶!你复仇的目的达到了!”
    “不死草的种子明明是你亲手拿走的,含血喷人也要有个限度!”
    “好,那你告诉我,这种子是你如何得来的?”
    “你们用上了吗?”
    “不知道!廖启康现在直接把持朝政,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元阳宫,违令者杀无赦!以前廖启康看在父亲的份儿上,在朝堂上还有所收敛,近日变得愈发嚣张不说,就连太子党都跟着一网打尽,更不用说我拓跋家时时刻刻在危险的边缘。”
    “如此说来暮晚秋那个混账死了?”
    “他还没那么狂妄,不过找个借口软禁起来了。”
    “北野政变跟我没关系,不死草的种子也是你们自己抢走的,无论发生何事也是你们自找的跟我无关。”
    “告诉我,你对不死草的了解究竟有多少?”
    “不多。”
    “不多是多少?”
    樊星在拓跋野的逼问下,只好相告:“我只知道国内私底下流传着一种神药,据说服用者可起死回生,多余的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    “你可知道服用此药有什么后果?”
    “我怎么知道?我又没用过!”
    拓拔野气的反手从自己怀中掏出血书扔在地上,隔着笼子咬牙切齿道:“这是元阳宫的人拼死偷来的密报,说里面已经死了不少人,可外面毫无风声,你猜发生了什么?”
    樊星瞥了眼地上的血书,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“吃人。”寒意爬上了他的脊背,为此他不得不挺直脊梁,无情反驳:“我不知道,别来问我。”
    拓拔野见他咬牙否认到底,也无法明白其中的真相,只好愤恨跺脚离开。
    而樊星好似浑身的力气被抽干跌坐在地,他望着笼外的血书,匍匐着爬过去把它捡起来细细观看,越看越觉得渗人,反手把它扔在地上,满是惊恐地蜷缩起来。
    接下来的日子里,整个合欢殿也人影全无,偌大的宫殿只剩他一人在此,每分每秒好似世界末日那般漫长。
    终于有一天,好像有人忽然记起了还有樊星这号人的存在。
    宫门“砰”地一声被人粗暴推开,禁卫军首领率着数名禁卫军强势涌入。其中一名禁卫军掏出钥匙打开笼门,并把他押送出去。
    樊星不知道自己去哪儿,直到他见到头顶牌匾写着元阳宫三个字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    宫内透着死亡般的寂静,除了廖启康本人负手站在殿廊处就是樊星他们了。
    廖启康点头示意,禁卫军们松开樊星,然后整齐有序退场,并重新关好宫门。
    “我很高兴见到你还活着。”廖启康这么说。
    樊星站在原地神色冷峻质问道:“你想做什么?”
    廖启康淡定道:“稍后你就明白了。”
    他说完转身推门而入,樊星随他进宫。谁知踏入寝宫的一瞬间,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,樊星下意识紧蹙双眉,狭长的眸子透着厌恶之色。
    廖启康意识到他的动静,也不做他言,继续往内走去,樊星跟在其后,意外发现凌傲雪也在场。她起身对廖启康行礼说道:“今天的膳食也准备好了,应该没有问题。”
    廖启康点头表示同意。
    樊星望着他们心头涌起迷惑,难道王上真的活过来了吗?
    这时廖启康掀开厚重的幕帘,腥臭味更加浓烈了,樊星忍不住捂住口鼻,凌傲雪则淡定如常。
    黄色幕帘后面居然是道铁栅栏,这道栅栏将外殿跟内殿一分为二,内殿是暮云楚安塌就寝之处,那黄色龙床边缘拴着儿臂粗的铁链,铁链另端锁在暮云楚的脖颈处,此时他背对着众人,一时看不清面目。
    樊星眸中透过不可置信,难道暮云楚真的因为服用不死草的种子,从油尽灯枯重新回到生龙活虎?
    廖启康抬手拍了拍铁栅栏,听见动静后的暮云楚瞬间疯狂咆哮着朝这边扑来。樊星这才看清蓬头垢面,满脸鲜血,恍似恶鬼般的暮云楚。
    只见他双目浑浊,十指做抓状弯曲着,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,并不甘地强烈挣扎拍打着栅栏,见拍打无用后,他拿额头疯狂顶撞,哪怕血水四溅也不肯罢休。固若金汤的栅栏将他死死围住,无论他如何反抗都如困斗之兽难以撼动分毫。
    廖启康缓慢后退,防止鲜血喷溅到自己身上,然后对樊星示意道:“现在你明白我传你来的目的了吧?”
    樊星望着化作野兽的暮云楚强忍不适冷声问道:“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?”
    廖启康指了指暮云楚得意道:“拜不死药所赐,王上终于起死回生,没有比目前的状况再好的时候了。”
    “因为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利用他把持朝政了。”
    “不错。”
    “你带我来就是想让我看这个?”
    “不全是,毕竟我还真不想把不死药的秘密泄露出去。”
    樊星从他微笑眯起的双眸中嗅到危险的气息,他缓步后退,面无表情道:“那你是准备杀人灭口了?”
    廖启康没有回话,而是来到墙边缓缓转动机关,铁栅栏缓缓打开,暮云楚迅速冲来却因为锁链的惯性而被牵制重重摔倒在地。
    趁着他还没爬起来廖启康对凌傲雪示意:“愣着做什么,王上他早就饿疯了。”
    凌傲雪下意识瞟了眼樊星,抬步准备向他走去,结果快要靠近樊星的时候,转而跑到廖启康的背后拼尽全力将他推到了暮云楚身边,樊星看准机会迅速转动机关,铁栅栏“哐啷”落下。
    凌傲雪也快速拉好幕帘,眨眼间帘子上布满了无数鲜血,伴随着廖启康的惨叫声响彻宫中,樊星惊魂未定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,没想到血书上写的是真的,王上吃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