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2章

    镜子里映照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,眼窝泛青双眸赤红满布血丝,头发却像是被清洗过,清爽干净地垂落在额前。
    他抬起手遮住眼睛,轻轻叫了一声,接着用力地揉着耳朵,拍打、按压。
    什么都听不见。
    沈栖狠狠扫落台面上的所有东西,崩溃地吼叫出声。
    梁喑落了东西回来取,开门时猝然听见他惨烈又嘶哑的哭腔,心下一沉当即去推卫生间的门,却没打开。
    “沈栖,开门。”
    “沈栖。”
    里头一直没有人应,梁喑再无耐性,直接一脚踹开了卫生间的门。
    看到沈栖的一瞬间,梁喑心跳几乎骤停。
    他才结痂的手腕上鲜血淋漓,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像一头受了伤的小兽。
    梁喑快步走过去,抬手擦掉他的眼泪,“怎么了?别哭,告诉我怎么了?是不是摔倒了?除了肩膀跟手还撞到哪儿了?”
    沈栖蜷着身子,试图用最原始的办法给自己筑起一个无形的壁垒。
    梁喑用力握住他的小臂不让他碰到伤口,单手把人从地上抱起来,“不要怕不要怕,没事了,以后不会有人敢再伤害你了。”
    沈栖知道他在说话,可他听不见。
    他不能埋怨梁喑回来的晚,他不能把这个责任推到他身上。
    下巴被人捏住了抬起来,熟悉的姿势与熟悉的角度让沈栖一怔。
    梁喑将近三十六个小时没有合过眼,他已经经不起再多的变故了。
    梁喑单膝半跪在他身前,嗓音带着几分颤抖,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祈求:“不要哭,你要把我的心都哭碎了。”
    “你怨我恨我可以打我骂我,我不还手也不会躲,只要你高兴怎么做都行,我以后不会再跟你食言,我保证。你不要躲起来哭,不要弄伤自己,好不好?”
    沈栖听不见他说的每一个字,可无比熟悉这个掐下巴说话的习惯。
    他再也绷不住,眼泪决堤一样落下来。
    梁喑低下头,眷恋又心痛地吻上他的眼睛,一点点吮去他温热的眼泪,试图把这种痛苦也一并带走。
    沈栖别开脸,用力地推开他失声怒吼:“我听不见了,你说什么我听不见!”
    梁喑一怔。
    沈栖挣开手,用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指着自己的耳朵,满脸是泪的控诉:“从刚才开始,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不见,我听不见了……”
    沈栖呜咽着哭出声来,“我什么都听不见了。”
    听不见了?听不见了是什么意思!
    梁喑想过沈栖会害怕、看见了他的伤,完全没料到他会听不见了。
    沈栖埋头在他颈窝里,似乎要把被绑架这段时间的恐惧、无助、埋怨全都一口气发泄出来。
    “你为什么不来,你为什么不接电话,你答应我的,你答应我要回国的……”
    沈栖一边哭一边骂他,人生中第一次不想讲道理也不想讲原则,只想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去。
    这一刻他什么也不想考虑,只想依靠梁喑,把所有的无助都交给他。
    “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害怕,我以为你不要我了,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。”
    沈栖的哭声像一只巨大的手,当胸穿破胸膛将他的心脏抓碎,痛得他四肢百骸都发麻。
    梁喑将几乎陷入崩溃的沈栖抱进怀里,“对不起,是我不好,以后不会了。”明知道他听不见,但还是一遍遍地承诺,“我要你,一直都要你。”
    沈栖整个人都在拼命颤抖,“你混蛋,说话不算话。”
    梁喑摸着他的头,轻声说:“是,我混蛋。”
    沈栖感觉到他的抚摸还有他颈窝里的温度,将整个人都埋在他胸口,哽咽着骂他:“你为什么不早点来……”
    “对不起,对不起。”梁喑一遍遍道歉,避开他肩上的伤口把人抱在怀里。
    沈栖哭够了嗓子也哑了,脱力地闷在他颈窝里,呼吸不顺地打了个颤。
    梁喑把他抱起来放在洗手台上坐着,拿过毛巾湿水拧干,仔仔细细将他的眼泪擦干净,然后拿过他的手,在掌心上一笔一划地写:对、不、起。
    沈栖眼睛又红了,湿漉漉的睫毛颤了颤。
    梁喑又写:别怕,我会想办法治好你,不会听不见的。
    梁喑:相信我吗?
    沈栖一开始是被骤然的失聪吓到了,也许是汹涌地哭了一场,也许是梁喑给他的安全感,他居然真的没有那么害怕了。
    梁喑又写: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,不哭了,好不好?
    沈栖点点头,低头在毛巾上蹭了蹭鼻子。
    梁喑帮他擦干净脸,挂好毛巾低头在他眼睛上亲了亲。
    他把人抱回病床,小心地处理手腕伤口,看他咬着唇瑟缩想躲,抬起眼给了他一个眼神,“我尽量轻……”
    梁喑说了一半,拿起手机按下语音键说了句话,帮他点了转文字。
    沈栖接过手机,看到他说:我尽量轻一些,如果很疼你就骂我混蛋。
    沈栖看着看着,眼睛又红了。
    梁喑握着他的手,右手指尖点了点屏幕,示意他按住语音键。
    “我看到你放的烟花了,很漂亮,关机是在回来找你的飞机上,没有不要你,我永远不会不要你。这辈子我不会再对你食言,沈小公子,大人有大量,原谅我一次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