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    “我来背他,你在前面领路就是了。”
    “他一点意识都没有,沉得要死,你一个人怎么背得动?”施未不耐地催促着,“快走快走。”
    傅及没再说话,两人一前一后,抬着人穿过茂盛的芦苇丛,回到了岸边。曹若愚已经在篝火边坐了一会儿,终于不哆嗦了。他刚喘口气,又闻到了某个臭烘烘的味道,登时捂住了鼻子:“谁拉屎了?”
    “你才拉屎了!”
    话音未落,施未跟傅及就出现在了面前,曹若愚抬头一看,两个人抬回来一个血糊糊的东西,泥水与血液混在一起,如滚珠般不断滴落。
    他猛地一愣,傅及小声提醒道:“这人伤得很重,先简单处理下吧。”
    “哦哦,好。”曹若愚回过神,与他一道把这人的衣服扒下来,施未站在一边,嫌弃得直摆手:“臭死了,怎么会这么臭?”
    他正百思不得其解,眼神一瞥,忽感一阵恶寒。
    那人身上全是大小不一的伤痕,最深的地方几乎可以看见跳动的心脏,最浅的,皮肉也是皴裂焦黑,腐烂的疮口处甚至爬出来几条肉白的蛆。曹若愚捂住鼻子,几乎是从喉咙里硬挤出一句话:“师兄,现在怎么办?”
    施未头皮发麻:“我怎么知道?这人好像要彻底烂了。”
    傅及沉声道:“这人所受之伤不似寻常,要治好他并非易事,先替他稳住心脉,再就近寻找医者吧。”
    “好。”施未点点头,曹若愚一脸深思,但没有多说什么。
    几人一通忙活,总算保住了那人半条命。篝火映照下,对方的脸也逐渐清晰起来。他约莫二十岁出头,身量和傅及差不多,虽然伤得很重,但脸上却没什么伤疤,只有嘴角破了点皮,乍看之下,那惨白的脸似乎在反光,透着一股怪异的润感。
    施未琢磨着不对劲:“二师兄,真有人打架不打脸?”
    傅及闻言,偏头看了眼,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:“不知道。”
    施未十分好奇,伸手摸了下那人的脸,除了温度低一点,确确实实是真人的脸,不像戴了面具之类的伪装。他咋舌,久久不言。
    曹若愚也盯着看了很久,心里发毛,他挪动脚步,往施未那边靠了靠:“三师兄,我也觉得这人很怪。”
    “是吧?”施未笑笑,“这脸白得吓人。”
    “不止是白,就是,就是,”曹若愚支吾了半天,“就是觉得,这张脸好像是假的。”
    “我摸过了,是真脸。”
    黑夜中,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嘶哑的鸦鸣,那人的手突然抽动了两下,曹若愚惊得一下抱紧了施未,对方直笑:“瞧你这点出息。”
    年轻的小曹耳尖发红,很快便被这深沉夜色掩盖。他们忙活间,张何已经烧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鱼汤,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,曹若愚喝了两口,胃里暖洋洋的,更是感激:“太好了,终于活过来了。”
    “怎么?你之前一直死的啊?”施未笑着,嘴上不饶人,曹若愚专心致志地喝着汤,也不在意:“我在夸赞小师弟手艺好呢。”
    “哈哈,我看你还是先考虑下怎么锻炼你的胆量吧。”施未吹了吹碗边,也喝了两口,“好鲜啊,小师弟手艺真好。”
    张何笑笑:“我也只能做点这些事了。”
    “话可不能这么说,小师弟你潜力无限。”曹若愚吃了一大块肥厚鲜美的鱼肉,吐出两根鱼刺来,又道,“不过话说回来,我觉得我们应该请文长老来帮我们,他医术高超,一定能治好这人。”
    “可这里到临渊山高路远,而且我们天一亮就得离开,文长老能找得过来?”施未抬眸看了他一眼。
    “我有辟邪传音铃。”曹若愚答道。
    “嗯?”施未微微瞪大了眼睛,“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?”
    “文长老给我的啊。”曹若愚被问得愣住了,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,“你们没有?”
    “师父跟大师兄都没有,我们怎么会有?”施未的脸色可谓是精彩纷呈,曹若愚更加傻眼:“我看他们临渊到处都有这个,我还以为是随便给的呢。”
    “哎哟,我的傻师弟!”施未怒拍大腿,恨铁不成钢,“辟邪传音铃跟岫明山台是绑在一起的,那地方炸了,铃铛早没用了!”
    “也不能说完全没用。”傅及忽然开了口,“密音帷虽说一度被毁,但经过临渊的努力,已经修复了小半,只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耗损,孙掌门已经撤去大半的辟邪传音铃,若非本门弟子外出执行重大任务,一般不会给的。”
    “那玩意儿确实很难修。”施未也跟着附和,“先前沈脉主也被借过去修那个大帷帐了,我下山前隔三差五就听她抱怨。”
    曹若愚挠挠头:“那,那——”
    “文长老真疼你,这都舍得给。”施未啧啧两声,“你手上这铃铛估计是他自小带在身上的那串。”
    曹若愚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:“文长老是挺疼我的。”
    施未:“你究竟有没有懂我的意思?”
    “我懂我懂,我以后一定成为名扬天下的大侠,好好报答他的栽培之恩。”
    施未:“……”
    上辈子杀人,这辈子教猪。
    他摇摇头,埋头继续喝汤了。
    晚夜秋风吹过,细碎的火星点点飞起,很快便湮灭于漫漫长夜。
    天高星河远,平野水流深。